那僧人领了命,正待回头。玉凤澈已将上官澜抱起,行至殿内,小心翼翼让上官澜盘膝端坐在蒲团上。老僧又道:“解衣。”玉凤澈依言将上官澜衣物解至腰腹露出伤口。老僧终于睁眼,眼中一派清恬祥和隐隐带笑,“退下吧。”
玉凤澈嘴唇微颤,知道这是内家高手施为不便有外门子弟在场。目光落在上官澜垂目安详的脸上,轻声道:“是。”话毕,才起身退开。
带着众人前来的僧人将众人引出偏殿,又将殿门关上。
众人出了门才瞧见,圆心大师,大和尚戒嗔竟然也在殿外。
戒嗔瞧见莫仓,摇摇摆摆大步走过来,远远儿地就喊:“莫先生,上官——”话还没喊完呢,领着众人上来的那僧人不知怎么地就到了戒嗔旁边儿,斥道:“嚷嚷什么!妨碍师父师祖施为!”他又转而向众人道:“诸位不妨往客殿等候。”
圆心大师到底比戒嗔高一辈,沉稳许多,已在一旁同莫仓说话,将上官澜在南疆所行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叹道:“公子盟挽狂澜于即倒。如此济世情怀,老衲佩服……”
莫仓还礼道:“大师崇圣寺辩佛的情怀,也叫我等感怀。”
一行在客殿安置下来。
叶无枚蹲在椅子上,揣着手,眉宇间满是戾气。
圆心暗叹一声,不再说话,合目细细点数念珠默念心经。
此时,也唯有静待而已。
玉凤澈出了殿门,也不去客殿,只杵在殿门口候着。
殿中十五位老僧,其中一位胖大如佛的,睁眼看了上官澜胸口伤口一眼便对正中枯瘦老僧道:“师叔,左右足阳明经、足少阴经,任脉被封。针入半寸许。须通经汇力,再一鼓作气将银针尽数逼出。”
那正中枯瘦老僧正是少林寺中辈分最老的苦竹大师,苦竹点了点头,道:“苦心,你同我通任脉,圆明、圆空、圆了负责左足阳明经,圆成、圆朗、圆今负责左足少阴经,圆知、圆满、圆然负责右足阳明经,圆尘、圆名、圆真负责右足少阴经。苦儒,最后,靠你了。”
老僧纷纷合十回礼,道:“是。”
通经一事本就即为耗费功力,饶是在坐的三位苦字辈十二位圆字辈少林师长都已有数十年内家高深修为,但半个时辰后,个个额头见汗,头顶腾起白雾。上官澜原本肩背浑不受力,岂料在几位内家高手施为之下,竟绷紧了身子,浑身汗迹分明。
再熬过一个时辰,深埋在上官澜胸前xue中的银针竟隐隐跳动起来,仿佛再多受一份力便要反跳而出一般。
时候已到,苦儒会意,运起十足内劲,虚虚擡掌伸出,浑厚内劲涌入,本分散在五道经脉之中的雄浑如滔滔江河的内息纷纷涌向银针所在xue位,六根金针齐齐反跳而出。十五位老僧不约而同收劲,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疲态显然。
上官澜身子再不受力,轻飘飘地跌落在地。苦竹调息片刻,才扬声道:“好了。”
玉凤澈在殿外候着,双眼盯着那紧闭的门扇,恨不得将那门扇扎穿。听得内中一声“好了。”想也不想,立刻推门冲了进去。他眼中,全然只有一个上官澜待他将上官澜扶起揽进自个儿怀里,见他胸前银针消弭不见之后才放下心来,扶着上官澜,屈膝跪下,朝着苦竹躬身施礼道:“多谢大师。”
“去吧。”
在客殿等候的众人听得小僧来报的消息之后,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蹿了出去,轻功身法都用上了。到了偏殿,只见玉凤澈横抱着上官澜踏出大殿,身后,是正在缓缓闭合的大红雕花的门扇。
这情景,叫人莫名看出几分苍凉。莫仓回了神,三两步冲到他身前,只一眼,便看出了个大概,道:“如今要赶紧将经脉复原。”
旁边小僧道:“早备了客房,请随我来。”
再安置下来,接连经脉,等一切打点停当,夜色已深。
莫仓抹了抹额头的汗,出了门,就瞧见杵在门口的玉凤澈。暗叹了口气,缓声道:“好了。”
玉凤澈收了一直落在房门上头的视线,瞧着莫仓,张了张口,涩声问:“他,能恢复多少?”
莫仓神色瞬了瞬,“封xue,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说不好……”
玉凤澈神色黯淡,片刻,擡手指了指门扇,“能进去看看他么?”
莫仓侧身让开,“好。”
叶无枚见玉凤澈进了客房,莫仓绕过一段回廊,这才从院中树上翻下来,轻飘飘落到了莫仓面前,问:“你跟我说实话,能不能好?”
莫仓叹了口气:“好是能好,但今后功力能恢复几成,还看运气。”
“会武功全失?”
“最差,就是如此。”
叶无枚咬牙切齿,狠狠挥了一拳,“我们若早回一刻……”
莫仓将他一拳接下,捉着腕脉试了试,“你这些天也耗得厉害,一会儿来抓药。”
“知道了。”叶无枚闷闷地应了一声,在门前站了一阵,才扭头离去。
玉凤澈守在上官澜榻前,捉着他的手,等他苏醒。
翌日清晨,上官澜慢慢翕合着双目,像是倦极方苏,瞧清了面前的人,笑了一笑,“阿澈……”
玉凤澈浅浅一笑,眼圈儿却隐隐有些发红,他拽着上官澜的手,轻轻拍打他的手背,轻声道:“你睡得好沉,莫先生用药,可真是不轻。”
上官澜也笑,道:“莫先生用药,一向狠。我都惯了。”话毕,将手自玉凤澈掌心抽出,撑着身子要起来,“我想起来坐坐。”
玉凤澈俯身去扶,拿了置在床尾的靠枕来给他搁在背后。上官澜坐稳了,擡眼瞧见玉凤澈眸中尽是血丝,便道:“你……要不要睡一阵?”说着,往里挪了挪,让出半张床榻。
玉凤澈见了,扑哧笑了一声,道:“我就算要睡,也不在这儿睡,叫莫先生看见了,还当我故意闹你。”顿了顿,续道:“你再睡会儿,过一阵莫先生便要给你施针了。”
“我不困,你不要忧心。”上官澜抓着玉凤澈的手,轻轻一摇,“我现下已无大碍,你赶紧去歇。”一面说,一面往外推他。
玉凤澈央不过,这才起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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